閱讀筆記 – 《東京。村上春樹。旅》

以前我從未想過閱讀村上春樹的小說可以是這麼立體的感受。

週末回去家鄉，隨身攜帶前陣子在紀伊國書屋 (Kinokuniya)買下的新書，郭正佩的《東京。村上春樹。旅》。自從她的上一本書《希臘。村上春樹。貓》以後，我無需置疑她對村上的喜愛- 一個人帶著《遠方的鼓聲》和《雨天。炎天》跑去希臘住了一個多月，還特地因為村上而想盡辦法跑去春樹島，而且非常喜歡貓，可以辨認出島上幾乎由所有島民一起養的每一隻貓。她的攝影也很棒，我記得上次我讀了《希臘。村上春樹。貓》，她的文字加上村上寫的關於希臘的片段加上她實地拍攝的照片，我第一次具體的產生了《人造衛星情人》裡小堇去的希臘小島的印象，以及在小島住下來度假的那種心情。

這次她在居住的城市（是的她在東京唸書工作生活了8年）裡用腳步和相機重新閱讀村上的每一本小說，在不同的時空裡切入小說裡頭的角色經歷過的情景。我以讀者的角色跟隨她走過這麼一回。吉祥寺附近的確有背靠六樓公寓和有兒童滑梯的公園，天吾在那裡抬頭看見了兩個月亮。而三軒茶屋旁的首都高，的確有一個太平梯可以走下去，青豆從那邊進入了1Q84的世界。這麼讀著Peggy (郭正佩)依照小說裡青豆和天吾的經歷走過的路線，看著太平梯和公園滑梯的照片，虛實之間沒那麼清楚的界限 ，我想如果要的話，自己大概也可以看見兩個月亮，在1Q84的世界裡和失散多年的女孩相認。

然後讀著Peggy寫《挪威的森林》裡渡邊和直子從四谷車站出發的長長散步路線，或者是渡邊和小林綠也是在四谷的散步路線，又或者渡邊在星期天早晨捧著一束水仙乘搭荒川都電 – 東京目前僅剩的路面電車，到豐島區大塚的小林書局。小說裡的場景就這樣鮮明起來，看著電車的照片，想像渡邊穿上“燙得平平整整的襯衫”搭著“像縫合着如此親密的後街般滑溜溜的跑著”的電車去找小林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我不是一口氣把這本書讀完，我在家鄉的書櫥裡翻出《挪威的森林》和《國境之南，太陽之西》這兩本書。讀一段《東京。村上春樹。旅》，再讀一大段《挪威的森林》。讀完《挪威的森林》後接著讀《國境之南，太陽之西》。這樣子交插閱讀，小說的情景在遊記的照片裡變得更加鮮明，也許還混上一些Peggy的直觀感受，那些喫茶店那些爵士樂酒吧通通從文字的印象裡跳出來，想像填上了顏色。

當然想像是很個人的私密性事情，純文字的想像空間更大，有了照片有了人家的直觀想法難免會是一種限制。如果連音樂都算進去的話，這樣子的閱讀會不會更有趣？

這是我從家鄉回來後的事情了。那時我已讀畢此書，坐在客廳裡讀完最後一段《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想起自己有一片村上小說的古典樂和一片村上小說的爵士樂，趕緊去找來翻看曲目，結果找到古典樂那片CD裡有舒伯特的《冬之旅》第五首《菩提樹》。那是男主角-始開著寶馬轎車在青山區的十字路口時播放的音樂。男獨唱的嗓子隨著密集又輕柔的鋼琴聲迴盪在耳裡，心裡頭想著的卻是男主角看似幸福的生活背後洶湧的空虛和飢渴。在這樣的晚上坐在昏黃燈光的客廳裡讀著《國境之南，太陽之西》，再翻看《東京。村上春樹。旅》裡青山區的照片和地圖，聽著男主角在十字路口聽著的舒伯特《冬之旅》，對我而言那是很奇妙的經驗，發生在每一本不同的書的情節不同的主角的心情不同的音樂的感受在那一刻交織成我自己的心靈之光，溫暖包圍著我，我彷佛明白了什麼，又不確定那是什麼。

我是極喜愛村上春樹的讀者，所以我喜歡這本《東京。村上春樹。旅》。所以我也無法想像不是村上春樹的讀者會從這本書裡得到什麼，因為裡頭所介紹的喫茶店或酒吧都是村上的小說裡頭提及的，所描述的地圖和散步路線也是小說主人翁走過的，所去到的地方也是小說裡出現的場景，對一般旅客來說，那些真的不是有什麼意義的景點。這本書表面上是中文寫的，其實讀者還需要一把鑰匙 – 村上春樹，才可以充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