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 - 《物理屬于相愛的人》
如果沒有人死亡的話,探長就不用出場,兩位物理學家也許就將幾十年對理論物理和實驗物理的主張繼續爭執下去,誰也不在口頭上認輸,最后大概是分歧越來越大,生活的軌道從此不相連,只在彼此記憶里保有一段年輕時對物理熱愛的惺惺相惜。畢竟物理屬于相愛的人,“誰能解釋世界,世界就屬于誰。”
如果沒有人死亡的話,故事大概會如主角之一的物理學家(Oscar)所設計般發展,用活生生的實驗來推翻“平行宇宙”之愚蠢信仰。把他在世上唯一看得上眼,一起在大學時代相濡以沫,同樣熱愛物理學,過后卻選擇了另一種主張而離開的另一個主角(Sebastian)拉回身邊,和他并肩作戰,往解釋世界的“唯一理論”方向奮斗。可是世界因果巧妙之極,就算可以解釋,也無法完全控制。我無法否認平行宇宙的說法: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都在發生。而我們無法盡然掌握一切可能性,自然也無法預料所有的后果,這叫做巧合。正是這個荒謬得無奈、明白了又無法抗拒的巧合讓故事產生了光 - “時間、空間和因果關系,其實都只是看法問題”。
其實也無可厚非,巧合正是世界存在的理由,如果我沒有讀這本書,如果我不是因為“物理”和“相愛”這兩個字眼在腦海里碰撞出興趣的火花,如果我不是早對物理心存向往,如果如果。
回到書本里,如果George Orwell 不曾寫過《1984》這本小說,如果他不曾發明"doublethink"這個詞,如果死者有另一個名字,如果如果,因果鏈之長度,我們任意截取其中兩點來描述巧合。這是時間的騙局。而所有發現這場騙局的人都明白了活在當下的意義,是這樣子的嗎?
這本書說的是一個偵探故事,偵探只不過是形式,底下的內容是對時間本質的推理。兩位物理學家對量子物理解釋世界的看法在彼此的對話和爭論中清楚展開,一個似乎唯心 - “我是自然科學家,但不是唯物論者。我還不知道我是什么,反正我不僅認為空間和時間、也認為物質是感官和理智的經濟產物”;另一個唯物 - “唯物論是一種世界觀,它認為一切都可以歸結于一個原則:物質的原則。”,因此世界是可以清楚的用因果關系解釋,只要一個方程式。雖然是翻譯文學,也還能夠從文字里看出作者的冷靜和嚴謹:盡量準確的、條理分明的把種種物理知識和理論表達出來。
有一章寫時間的本質非常迷人,Sebastian對探長侃侃而談時間本質,如高山流水,鏘鏘發表,理性又自信,短短幾頁里道盡時間和因果的關系,再延伸到空間之存在。其中的“長時間曝光”理論說物體的時間性:替一個杯子做幾百萬年的長時間曝光,你看到的是模糊的亮斑,那是形成高嶺土的地方。周圍有挖掘高嶺土的機器和人的痕跡,陶瓷的形成;然后是運輸,使用,損壞,丟棄,腐朽,最后回到高嶺土,剛好是一個生態圈。這說法和佛學的緣起之說多么相似啊!一切的“我”都是由“非我”的部分組成。
關于因果,此章巧妙運用邏輯的觀點顛倒一般上的因果概念:他說一個“果”是它自己的“因”。“我們就以這間房子為例吧。1896年開始修建,1897年完工。您以為修建它的【因】是什么?經濟繁榮年代的住房短缺?還是對新歌德式和新巴洛克式美學的愛?我來告訴您,探長。修建的【因】是它的完工。”“您在微笑,但我的論點是有根據的。您預估一名建筑師的計劃變成一座房屋的機率有多高?猜猜看吧!80%?好。但一座完工的建筑先有一個建筑計劃的機率接近百分之百。修建過程建成了房子。但房子決定了修建過程。因此一座建筑是修建它的因的機率,就比相反的觀點高一些。”。如果說一個“果”是它自己的“因”的話,那時間是什么?當頭棒喝,我也不禁呆呆問起自己,那時間是什么。
抒情的筆調也帶物理式的詩意:“他們初次邂逅的那一刻起,現實從氣態變成了固態。他們一見鐘情,所以別無選擇,無窮無盡的可能性縮減成此時此地,她的生活出現了他--用他的話說--這意味著量子力學波函數的崩潰。”
探長很遲才出場,大概是書翻過了一半以后。他是真正的探長,找出兇手只不過是故事的開始,而真相才是故事最精彩的內容。我們活在巧合之中,每一刻都可視為機率為一比十的五十九次方(原始大爆炸里,宇宙產生人類存在的機率)的奇跡。一個人的死亡如果是一場巧合,那么誰該負起責任?探長這么說:“假設您在步行區漫不經心地和一個女人相撞。那女人一個踉蹌,摔斷了踝骨。一個禮拜后她遭遇了一場車禍,由于踝骨摔斷了沒能鑚出車子而被燒死了。沒有一個法官會判你謀殺。就連警方都不會來找您。但您想想,您自身內心的法官會怎樣對你。”
這本書不像一部推理小說,因為讀者從頭到尾都知道誰為了什么殺了誰,可是沒有人知道真相,直到探長出場。
也可以說,故事就是這樣。
注:黑體字都摘自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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