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街頭

馬來西亞當政者的腐敗以及無能已經無可救藥，本來實行的民主選舉可以讓人民通過投票的方式來撤換政府。可是當政者濫用法制漏洞，肆意操縱選舉制度，即使大多數人民投票支持他黨，也因選區劃分和幽靈選民的伎倆下不得其所。於是一群社會組織聯合組成淨選聯盟（Bersih），志在推動馬來西亞選舉制度的改革，促進自由和公平的選舉。2007年11月所召集的和平集會為 Bersih 1.0，因為訴求不被當政者重視，2011年7月召集了第二場和平集會，是為Bersih 2.0。淨選聯盟的8項訴求如下：

1. 清理选民册； 
2. 改革邮寄选票制度； 
3. 在选举时使用不退色墨汁； 
4. 制定最少21天的竞选期； 
5. 让参选政党公平接触媒体；
6. 强化选举机构体制； 
7. 杜绝贿选； 
8. 杜绝肮脏政治手段。

至今只有第3項被採納，所以2012年4月28日，再召集一場和平集會，為Bersih 3.0，反稀土聯盟也一起舉辦綠色和平集會，並號召全球各地的馬來西亞人同步集會，心意堅決。我天性懶惰冷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空閒時間最想做的事情不過是和喜歡的女孩肩並肩一邊讀小說一邊喝咖啡。可是如果國家如此敗落下去，先別說喜歡的女孩，很可能我連喝咖啡的機會都沒有。1.0的集會我後知後覺，2.0的集會我煩惱著其他事情，心灰意冷。這次3.0的集會我執意要出席，重讀一遍以上的訴求，那絕對合理，並且邏輯，正如一個能夠順利執行的程式設計，非支持不可。當初還想著就算是一個人也要出席，後來一位同事加入，當天早上還被告知弟弟和表弟等也會出席，到時大家集合在一起，互相照應。

說照應是必然的，當政者視和平集會為肉背上的刺，除了禁止人民踏上集會的原定草場之外，還派出警察封鎖所有入城的道路，鎮暴隊駐守在草場外，隔著鐵絲網和集會的人民緊緊相望。而且2.0的集會有水炮和催淚彈滿天飛舞，老百姓們倉皇逃離，狼狽又心酸。這次集會因為上次的教訓，當政者和集會人民都有了分寸，大家期待一場真正的和平集會。

所以我不急著入城，臨近十二點才獨自搭輕快鐵去集會地點。步行去輕快鐵站途中先去超市買一些乾糧，超市裡一如往常，上班的人們，吃早餐的人們，去健身中心的人們。而我是即將走上街頭參加集會的人，身著黃色衣服，嘴巴咬著一個Tuna麵包。

十二點半抵達masjid jamek輕快鐵站，和同事會合後出站，在輕快鐵軌道下的Burger King Double Cheese Burger廣告牌下和弟弟表弟會合，就一直待在那邊。路上都是黃色和青色衣服的人，接近集會草場的那端更是人頭湧湧，他們隔著鐵絲網和警察楚河漢界。我們在後方的人其實不知道集會的進展，人潮湧起口號時我們跟著喊，湧起鼓掌聲時我們跟著鼓掌，湧起國歌時我們站起來一起場。後來前面的人潮打起後退的手勢，大家莫名其妙，儘管不知道原因也跟著退後。過了一陣子又有停下的手勢，於是我們停下來繼續待在原地。再過一陣子看見草場方向飄來白色煙霧，人群中又舉起了後退的手勢。白色煙霧更盛，槍擊聲陣陣，這是大家都很清楚那是鎮暴隊在發射煙霧彈。人群開始驚慌，大家極力控制後退的步伐以免相撞。這時候個人的力量必然被群體淹沒，我只好被後頭的人大力推著，也推著前方的人，跌跌撞撞往遠離煙霧彈的方向移動。前方有人遞過來一個口罩，我拿了帶上。不一會兒煙霧襲到，我的眼睛開始疼痛，只好閉著眼睛移動。這樣推推擠擠我們都走散了，我走進印度街，稍微喘過氣來，隨即目擊了輕快鐵站放下閘門不讓民眾進入。有憤怒民眾在外猛踢閘門，也有群眾把礦泉水瓶丟入輕快鐵站怒喝工作人員開門。

這時同事找到我，給我一小包鹽，我們各自倒了一把鹽在嘴里。然後對望一下，大家的眼睛都紅腫起來，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下。然後我猛咳了一會兒，把不舒服的氣都咳出來。身後的建築物是一家小酒店，樓上有人拿出水管往我們灑水，大家歡呼迎接淨水，抹臉沖眼。我們在那邊逗留了十五分鐘後就隨著其他人群通過往Sogo方向的小路離開，一直步行到bukit nanas再搭monorial離開，至此算是我們參與的結束。然後和走散的同伴以及同在現場的一些朋友們互報平安，大家沒事。

本來好端端的和平集會，怎麼在結束時演變成這樣子？這秋後算賬於事無補了，走上街頭至此，親身見識當政者對待老百姓的態度，心志更加堅定。

逛書局

四月報稅時清算去年買書的收據，因為用Google Spreadsheet，就順便做個簡單的統計。出來的報表竟有點出乎意料，原來自己去年的買書行為和往年有些差別。去年我在紀伊國書屋買了最多的書，佔了47％，而往年買最多書的城邦出版社屈居第二，佔36％。這有點反常，因為紀伊國書屋的書賣得比別人貴，唯有最新出版的書擺在新書區時有20％折扣，我通常只在等不及想看時才會買下。而一般上都通過城邦買書，因為會員有30％折扣，應該是馬來西亞買臺版中文書最便宜的地方了。

去年在紀伊國書屋花最多錢的原因一想就通，那是雜誌。我迷上臺灣的PPaper，PPaper Business，2535，還有中國的明日風尚，而只有紀伊國書屋才有賣當期的，每個月買下來就成了一筆不小的花費。所以紀伊國書屋因此登上我的書局英雄榜寶座，PPaper等雜誌居首功。

日前城邦開了一家叫做讀書花園的門市，我慕名而去，意在探探環境。之前常去出版社在倉庫舉辦的迷你書展，那邊的悶熱和狹小實在讓我沒法好好逛。讀書花園寬敞很多，也準備了不少座位讓人從書架挑一本書坐下來慢慢看，這是一般書局所沒有的格局，讀書花園如此設計，介於書局和圖書館之間。那裡也有一個空置的吧臺，也許未來會提供餐飲。我想起花蓮的時光二手書店，那裡像書局般排滿書架和書本，也有一個空間擺滿桌椅，吧臺在書店正中央，提供飲料。我記得那一年我在時光裡點了一杯虹吸的耶加雪啡，躲在一張靠牆的小桌子讀書寫明信片，過了一個炎熱的秋天下午。

其實我最常逛的書局是The Gardens裡的Borders，我叫做邊界的地方。因為書局的角落有一家星巴克咖啡館，因為那家星巴克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因為那大大的落地玻璃窗能夠看到遠方，因為遠方有想像，因為想像帶來期望。說得太遠了，回到邊界書局，那家以英文書為主的書局格局很大，放眼望過去是層層疊疊的書架，書架的間隔也留有餘地，整體上感覺寬敞，可以讓書香飄揚，卻不會消散的空間感。每次走進去我都會想，如果可以不用上班，而在書本間混一個下午，那一定很理想。就抱著這樣的想法走去角落的星巴克，和星巴克的朋友們打招呼，買一杯咖啡，坐下來和他們閒聊一陣再回去上班，這是我每天中午的輕鬆時刻。如果換了一家星巴克，我大概不會有相同的感覺－ 穿過大量書本聞著咖啡香走進可以看見遠方的咖啡館，回應相熟的星巴克朋友爽朗的招呼，這些讓我安心的元素交織成為一天中的放鬆時分。

其次是紀伊國書屋，它的中文部藏書豐富，而且新書來得很快，每次去到都會忍不住買下有興趣的新書。最近紀伊國書屋發行會員卡，不過年費36塊換得10％的折扣，這不太吸引，我還是喜歡偶爾去逛時看見有趣的新書買回家馬上翻開閱讀，這樣子的隨興和驚喜。離我家最近的其實是popular書局，步行可至，在商場的某個角落。不過除了他家的倉庫大拋售之外，我從未在那裡買過書。

書局不只賣書，它應該提供某種生活的所在。那些讓人一踏進去就覺得安心和放鬆的書局，登時就把讀者和書本的距離拉近得，像一次回眸。書局的BGM（背景音樂）也很重要，紀伊國書屋播放的巴哈很有知性的味道，邊界書局則播放流行樂曲，偶爾聽到喜歡的，我會停下手中的書堅起耳朵聆聽。城邦的讀書花園在我到訪的那次播放莫扎特的古典樂，也挺適合的。大概習慣了逛書局聽見BGM，我在家看書的時候，則常常放僅有的幾片爵士樂CD，好像意味著閱讀的活力。近來換了口味，喜歡放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曲，私密的美好時光。

小鎮很平靜

近來回到小鎮，總會走路去附近小鎮唯一一家7－11買一罐啤酒，有時配一包twisty，然後繞遠路走回家當做散步。晚上就待在家裡看電視，天映頻道的電影，它播甚麼就看甚麼，除非真是讓我一點都提不起勁的電影，那麼我就會打開帶回家的小說，配啤酒零食，平靜美好的夜晚。

小鎮中心，也是小鎮發源地。往右手邊走去就是火車軌道，越過軌道就可以去到火車站。有時候我會搭火車回家，車站是逗號，是一小節拍的休止符，進城回鄉竟成不止休的樂章，或寫不完的文章。老建築的第二家店是咖啡店，早上最熱鬧，坐滿三三兩兩的人群，每張桌子各成一世界，世界的基本元素是Kopi，燒麵包和說不完的話題。有時我也和家人去喝下午茶，其實kopi和燒麵包的味道不怎麼樣，不過我還是會去，圖的只是在小鎮喝下午茶的道地時光。

這排店屋大概是我小時候建好的，算是小鎮較早的發展地點。後來的發展延續這排店屋往更遠的小鎮邊緣一線排開，如今這排店屋顯得老舊，往前再走一段路可見設計更新穎的店屋。聽說這排店屋樓上多被人用做燕屋，散步經過時的確可以聽見燕子叫聲，天空也常見燕子低飛的身影。養燕有利可圖，近年來小鎮居民多有投資，在老舊店屋，在廢棄的花園區店屋，甚至在鎮中心的舊建築裡。因此而來的炒高店屋價格，衛生問題，衍生了一些抗議。可是也沒下文，燕子一樣住進去（如今它們有很多屋子可選，要在哪一家築窩可由不得人們決定，一切看燕子臉色而定），人們也一樣買燕窩來滋潤養顏，有供有求，這門生意自然繼續下去。

今年清明好晴朗

黃色大象和球狀閃電

黃色大象是小說裡的一則童話，話說一位生病的小女孩住院一年，她每次在病房窗前對著月亮祈禱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夠好起來。有一晚會飛的黃色大象來到窗前，它帶小女孩去環遊世界。不過黃色大象一定要在天亮前離開，不然它將變成一頭普通的灰色大象，再也不能飛行了。小女孩康復長大後遇到一位給她同樣安定感覺的男生，他們私奔到海邊的鄉下展開二人世界的生活。噢不還有鄉下的可愛鄰居們，以及周圍的動物植物們。鄉下可比城市熱鬧多了，那裡有每晚歌詠的青蛙，越過小徑的蛇，以及不知怎麼跑進浴缸裡被煮熟的螃蟹。

球狀閃電是謎團般的閃電，至今未有定論說明產生的機制。於是科幻小說家為她創造了一個世界，那是一個宏大迷人的世界。他把電子放大成足球，把原子核放大成一根長長的線。雖然他們都是透明的，可是如果人們留意的話還是可以看見。就像如果你留意的話，就能夠在大白天看見月亮。

《黃色大象》前半部純真有趣，常有童真的喜悅鴨子般搖曳逛過。男主角叫做老公，女主角叫做妻子。小說交替以兩者的觀點敘述，我愛讀妻子的孩童般思路，也喜讀老公對妻子的孩子氣無限包容無限疼愛。她那瘦短的四肢，細小的臉孔，微微隆起的乳房，小小的心臟，有點讓人擔憂甚麼時候就會死掉似的，卻湧起更大的疼愛。以至於下半部老公和妻子出現裂痕時我害怕妻子甚麼時候會被作者安排死掉，而且下半部的筆調沈重，對老公的心裡描述和過去的交代巨浪般壓迫而來，讀者面對如此對比難免受到衝擊。還好最後沒事，黃色大象最後沒有離開，妻子長大後遇到老公，而老公對妻子一見傾情，其實都是因為黃色大象，這是小說美麗的結局。

《球狀閃電》則沒那麼理想，它是一個比普通大象還要灰色的故事。劉慈欣早在這部作品就表現出他的人性刻畫之細膩深刻，科幻真的是寫人而不是寫科學和幻想的。“美妙人生的關鍵，在於你能迷上甚麼。。。”。迷上數學，迷上文學，迷上賺錢，迷上女孩，迷上甚麼都好，人生自此有了方向，滿足感有了可以填補的空間。故事主人翁在一次罕見的球狀閃電意外裡失去雙親，自此迷上球狀閃電，把一生都奉獻給球狀閃電的研究。可是這條路美妙得來，卻一點也不開心。追根究底，迷上甚麼的一顆心是執念。執念太深，意識到的就會不開心，意識不到的反而滿足。不說人心，說回科幻。要不是一早知道，我會以為這個故事是真的。慎密的科學推理，合情合理的邏輯，球狀閃電之迷一層層解開，讀者們彷彿一起領受科學之美妙。可是美妙的東西未必帶來美妙的結果，這大概是最基本的物理定例吧。